日本的小店一般地处狭窄的街道和里巷，空间上受束缚，店主苦心孤诣追求的，就是化小为大，突破物理空间的局限。记得住目黑的时候，附近有一家很小的吃茶店——当然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，店主却大胆地在门面上大做文章，在进口的一端虚设了一个弯弯曲曲、盘旋向上的小楼梯，似乎楼上另有天地，这样一来，整个吃茶店显得有些格局。其实，店内不过十几平米大，因为灯光搞得很幽暗，四周还镶嵌了一面面镜子，谁也弄不清里头究竟有多大。在我印象里，这家吃茶店生意一直很兴隆。
这类例子不胜枚举。东京大学附近有一家民间工艺品店，店主别出心裁地在屋檐下外开凿了一条水槽，安放了一辆木轮水车，水车成天在那儿转悠，不晓得给他招来了多少客人。我时常去那家店闲逛，每次经过那儿，总要放慢脚步多看几眼。后来我终于明白，这辆水车作用不可小觑，它把这家小店同外面不显痕迹地连成一体，既体面地做了广告，又巧借了空间。
同样，店内的陈设也是煞费苦心，由于空间狭小，那些小店刚一进去让人感到逼仄，等你习惯了，却可发现里头井然有序，畅通无阻，店主对空间的利用和安排是全方位的，每样东西各得其位，摆得既好看又好拿，简直无懈可击。这种感觉在进陶瓷店时最为强烈，日本人爱好陶瓷，经营陶瓷的小店也特别多：京烧、伊贺烧、信乐烧、备前烧、伊万里烧、唐津烧……名堂多极了。我去过京都，那里的五条坂是大名鼎鼎的“清水烧”的发祥地，有陶瓷一条街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店，其品种、造型、数量之多，令人目眩。店主穿棱在密密麻麻的瓷器缝隙中，应客人的要求，拿下放上，弹无虚发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，从未见过其失过手。这种对空间的精细感觉和驾驭，简直达到炉火纯青地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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